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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琼此刻有如一具安静的玩偶,静静躺在被褥间,身下的床单已经一连换了几次,然而,缓缓渗出的血水却仿佛无休无止一般。也许在昏迷之中,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,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,行将就木。沈碧秋坐在床边,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杨琼的脸颊,指尖所触及的肌肤几乎没有一丝温度,随之而来的一股巨大的恐惧让他深深感到战栗:
自己就要永远地失去杨琼了吗?
旧事朦胧,当年种种不断在沈碧秋脑海中翻滚着,他想起燕京城的点点滴滴,少年时的杨琼天真烂漫,待他更是情深意重。只是,昔日那个纯洁无邪的少年郎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,即使此刻他用非常的手段将杨琼生生拽回到十余年前的心智,却依旧不过是海市蜃楼,犹如镜中之花、水中之月罢了。
唯恐黄粱梦醒时,海天碧水空惆怅。
沈碧秋以手扶额,只感到胸口一阵阵窒息般的痛。他颤抖着握住杨琼的手,喃喃道:“子修,子修……你快点醒过来吧……子修……”说话间,他已俯下身,将头靠在杨琼的胸口,仿佛很多年前在燕京城中那些寻常的夜晚,夜凉如水,他与杨琼相与枕藉,情意缠绵。然而,流光易老,而他,永远像是在围城之中奔命,想得到的永远得不到,曾今拥有的亦从指缝间悄然流逝。
他听到自杨琼的胸膛里传来心跳之声,恍惚间,恰似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。“子修……子修……”他一声又一声呼唤着杨琼的名字,喃喃道,“子修……你为什么会是杨真真和欧阳长雄的儿子……子修……杨真真与我仇深似海……我……”他抬起头来,眼中通红,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杨琼,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国仇家恨,如何能忘?你与我,既是爱侣,亦是仇人,是你我命该如此么?”x33
他将手覆在杨琼微微坟起的小腹上,脸上浮现出一丝怪诞的笑来:“我真的很想让杨真真看看你此刻的模样。子修啊,你是她的爱子,她亲自将你抚育长大,而我偏偏要将她所珍爱的,都一一毁去。她的江山,她的儿子,她所有珍视的一切……”沈碧秋握紧了拳,“仅仅是死怎么够呢?如何能偿还她欠下的血债?子修,你说是不是?”
江有余推着江寻急急忙忙赶来,进门便见沈碧秋颓然地坐在床边,神情倦态。他走上前拱了拱手,沈碧秋抬起头,哑声道:“他的血还未止住。”
江有余道:“我已经用了大还丹,本不应如此啊。”他回头看了看坐在轮椅之上的江寻,“家兄传承了家父的全部绝学,在安胎保胎之术上,无人能出其右者。还请家兄来施针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