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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沈碧秋果然别过花刺子,带着何晏之离开西屯。沈碧秋对自己和花刺子之间的交易讳莫如深,何晏之也无心多问,如今他满心里都是杨琼,恨不能插翅飞回陈州,临行之前,只是恳求沈碧秋将包衣营的那些奴隶放了。
花刺子二话不说便将包衣营的俘虏全部遣散,又道:“八王子和九王子现在就是渤海的天子。大王的命令谁敢不从?”那些俘虏大多是锦州的百姓,本以为归家无望,此生注定要客死异乡,谁知竟峰回路转,个个感激涕零。林万全更是带着几个大汉围着何晏之跪了一圈,千恩万谢,发誓从今要跟随何晏之出生入死。
何晏之自然不允。他此刻连自己的前途都未卜,又如何能搭上这十数人的身家性命?他转念一想,自己现在既然是渤海的“大王”,且不论这个“大王”是真是假,但只要沈碧秋在,自己要发号施令,花刺子应该不会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。于是,便又命人给这些俘虏们每人一锭黄金,叫他们还乡后另置家园。x33
花刺子果然并无异议,只是笑道:“九王子宅心仁厚,乃是渤海之福。”她亲自将沈碧秋和何晏之二人送出雁蒙山峡谷,一路上嘘寒问暖,无微不至,又说起早年在塞北与杨青青之间的情意,更是唏嘘不已,几度哽咽。何晏之骑着马,默默跟在沈碧秋和花刺子身后。他冷眼看着两人深情款款地虚与委蛇,也知道沈碧秋幼年时在渤海度过的岁月要比他要长一些,自然与花刺子的感情更深厚些,然而眼前温情脉脉仍然他心神俱疲,徒增厌倦。
这一年多来,几经磨难,每当何晏之觉得充满希翼之时,现实却往往叫他更加失望,至始至终,他的一腔热情总会被雨打风吹去。突然之间,何晏之有些想念起嘉树来。在这么多假意和虚伪之中,那个少年身上却有着难得的赤子情怀,爱与恨,都是那样的强烈和真实。亦不知道段从嘉如今带着君嘉树去了哪里,是否已经将少年平安送回了锦州?而君家早已家破人亡,嘉树又将何去何从呢?
何晏之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再见杨琼一面。如果真如沈碧秋所言,他便成全了他们二人双宿双栖,再不纠缠杨琼,从此行走天涯,做个闲乐渔樵也好,做个卖艺的优伶也好,绝不同庙堂江湖再有半分纠葛,那些曾经的爱/欲/迷/情,权当是一场春/梦,散作过眼云烟罢了。x33
何晏之魂不守舍,竟连花刺子何时别过自己都恍恍惚惚。他虽然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决断,但是只要一想到沈碧秋和杨琼二人将来琴瑟相和,一家三口其乐融融,自己却孤身只影、寥落天涯,便如剜心一般痛苦,不觉悲从中来,凄凉满腹。或许是近乡情更怯,离陈州愈近,何晏之心中便愈发忐忑,到后来,马蹄踟蹰,竟有些不敢前行了。
沈碧秋仿佛窥探到他的心事,便笑着温言道:“浮舟,一路劳顿,不如先休息一夜,明天我带你去见子修?”他按住何晏之的肩头,“事已至此,也不在乎一朝一夕。况且,子修如今即将临盆,我怕你贸然见了他太激动,会动了他的胎气。”沈碧秋又叹了一口气,“男子怀孕本就不易,我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子修会早产,若有不慎,怕是会危及他们母子的性命啊。”
何晏之一路听沈碧秋谈到杨琼怀孕之事,最初只觉得荒诞不经,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杨琼身怀六甲的模样,然而沈碧秋眼角眉梢的喜悦之情却是毫不掩饰,让他有些无所适从。他呆呆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,低声道:“我还是不敢相信,也无法相信,子修……”他咬着牙,声音有些急促,“子修怎会有孕?男人怎么会怀孕?你是不是给他喂了什么药?还是他中了什么毒?”
沈碧秋冷冷看着何晏之:“子修肚子里怀的是我的骨肉,难道我还会害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吗?世间本就有雌雄同体之人。只是很不幸,杨琼便是这样的身体罢了。”他苦笑了起来,“浮舟,你还是对我抱有成见。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呢?”说话间,沈碧秋别过脸去,神情凄楚,“得知你被赫连哲木朗所囚,我不惜冒险来西屯救你,甚至同意与花刺子联手,她要的是整个西屯,我统统可以拱手相让。浮舟,你还要哥哥怎么做?难道要我剖开自己的心来你才会信我吗?”他紧紧抓住何晏之的肩膀,“这个世界上,不惜为你牺牲一切的人,只有我!你明不明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