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如画(2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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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间,柳燕开宴大宴诸部,与诸部照了个面,诸多人均第一次亲见二主人,见其形七分温和三分锐利,颇有女主人的一些影子。宴席中柳燕与诸部围绕着初云岭方圆周围的布置做了详细的钻研。柳燕话不多,但每每出言总能恰到好处,时不时与诸众玩笑几句,相互间俱感亲切。晚间窈楚备好沐浴用具侍候柳燕沐浴净身,柳燕由于连番敬酒,虽只是小盅也饮了不少,有些微醉。柳燕自花易玄之事后便不愿侍婢待在浴室中侍候,今日突然破例让柳纤柳泗入内侍候,却没有让窈楚进来,浴室外盈桑,莜然紧密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。每次沐浴柳燕都会抬起右手凝视许久,这只手带给她的是羞辱和对人伦的不堪,以及对丈夫的愧疚,对他她仍是有情的,三年之约,她终是辜负的。许久,柳燕瞧了瞧柳纤柳泗,不由眼中乏泪,叹道:“你们是我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。”柳纤柳泗二女经窈楚调教虽资质不佳,但心识大进,二女自小服侍柳燕三人情如姐妹,大概能猜中一些心事。柳纤劝慰道:“男主人行事无不遵循大幕司指令,也许你并不适合呆在他身畔。”柳燕皱眉问道:“你们看了?”柳纤侧个身,解释道:“端茶递水的眼睛总是能扫上一眼,我总不能闭着眼放你头上罢。”柳纤等自进入纵横派亦变化颇大,三女虽亲,但该有的敬畏和礼节二女始终没忘。柳燕刹那间若有所思,叹道:“如今我终于能体会一些他的心境了,也只有在我面前他才能睡得最香,那怕是死亦甘愿。因为你不知道身边人可能会毫不犹豫的至你于死地!”柳纤柳泗相视一眼不解道:“小姐,我们吗?”如今得排场该称柳燕为二主人,对外该称其为张夫人,私下里二女仍称呼柳燕为小姐,也是自小叫习惯了。柳燕叹道:“你们惧我吗?”柳纤柳泗相视一笑忽而莞尔一笑,皆缓缓摇头。柳燕见罢抬手扶额,叹道:“窈楚!你们觉得她怎麽样?”柳纤柳泗经调教已今非昔比,二主人一点即透,柳泗应道:“干练果决,做个侍婢长绰绰有余,可谓滴水不漏,我似乎没见过她有任何失误。”
柳燕暗暗侧目,这便是自己人的感觉吧,总能以自己的方向思考。窈楚平日里教习二女的时间要胜过自己几倍,她一句话二女便能心向自己。柳燕叹道:“阿姐说得对,人心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,今晚会很不平静,你们俩跟在盈桑,莜然后面好好保住性命。”柳纤,柳泗皆缓缓点头,没有多问。身在纵横派,她们已经知晓甚麽不该做,甚麽不该问。以纵横派的观点,她二女是小姐的软肋,若有胁迫之事她二女必得自尽来维护纵横派的尊严。她们也很难想象窈楚那般用心侍奉换来的竟是如此怀疑,只不过小姐竟然出言说明她必有绝对的证据,纵横派的手段从来是不出手则以,出手便是绝对。
沐浴过后,柳燕宽衣出得内室,窈楚已焚烟起茶,为柳燕备了醒酒汤,殊不知柳燕借着沐浴已将酒气散发的差不多了。此时的窈楚淡然从容,看不出有何异样。只不过她似乎也沐浴过,换了崭新的衣衫。当柳纤柳泗瞧得窈楚如此打扮时不由暗自震惊,这些侍婢长期呆在决策者身畔,日夜受熏陶,均学会了那股从容面对生死。
柳燕扫视一眼问道:“今日的茶用的几分火候?”窈楚应道:“一壶四分火候,一壶九分,主子要饮那一壶呢?”柳燕自案前坐下,笑道:“你先说的四分,那我便饮四分的茶。”窈楚苦笑道:“生是生涩了些。”柳燕叹道:“这几年来你贴身侍候真是苦了你了。”窈楚叹道:“侍奉主人,这样的美差可羡慕了多少师兄弟啊!”柳燕笑道:“有没有想过回总坛?”窈楚道:“纵横派依旧门规森严,身处主子身畔总能知晓些事情,除了封册还能那里去!”柳燕道:“随在我身边不好麽?”窈楚叹道:“有些人的归属自一开始便注定了,成为伦理上的习惯后,至死也无法更改。”柳燕道:“自古至今皇帝只喜欢听话的百姓,都不愿百姓太聪明,道理懂得多了,便会撕开私欲的丑恶,很不幸我们终究成了这一类人。”窈楚苦笑道:“所有人都小瞧了你!”柳燕叹道:“隐忍最后都变成了谦恭,来下局棋吧!”二女亦非第一次对弈,窈楚微微一笑,叹道:“我太活泼,下棋从来不是你的对手。”柳燕道:“但今日不一样,不是麽?”窈楚问道:“你就确定一定是今日吗?这种靠臆测的方式真是匪夷所思。”柳燕自信问道:“你会不懂吗?”窈楚只能狡黠一笑,问道:“你不做准备?”柳燕道:“他们有他们的方式,我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插手的好。”
说话间,柳纤,柳泗已端上棋子,二人起子落点,窈楚道:“那现在已经开始了。”柳燕问道:“那又如何?”窈楚道:“千百年来为了所谓天下第一的名头,多少武林名宿争先恐后,联合阵法的出现让天下第一变成了虚名。然人间事,天下第一有顶端,三分阴阳有顶端,联合阵法的顶端又在何处呢!”柳燕道:“百战论道的联合顶端在七人。”窈楚问道:“那十三人呢?”柳燕莞尔道:“便拭目以待。”窈楚微微一笑,说话间但听得远处有喧哗声,柳燕道:“去屋顶罢,阿纤,阿泗,掌灯。”柳纤柳泗会意,起灯上岸,将案桌垫脚等用具搬上了望楼。柳燕所处居室为初云岭最高处,屋脊上建有望楼,柳燕与窈楚着目望去,四周远处已有四处着火,火势极大。柳燕扫视一眼,继续落子,窈楚仔细瞧了瞧,点缀而下,端重之间似乎不为外界所扰。
此时初云岭诸部警迅四起,初云岭坛主副使来报讯,柳燕只让诸部以平日所练为旨,她不会干涉。副使稍稍犹豫了一下吩咐下去自己守在望楼上,副使年愈五十,气度不差,一派从容,其沉声说道:“主人来的第一晚就整这些幺蛾子,今晚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柳燕道:“世间事并非绝对,人家竟然敢动手便有绝对的把握!”柳燕把握二字说得清淡,坛主副使却陡然一机灵,躬身说道:“我们呆在这一亩三分地太久了,又不能更戍,请二主人赐教。”柳燕道:“这里的一切都在你俩掌握之中,此处所选之人皆纵横派第一代后裔,你们放手去做。”坛主副使怔了一下,随即又吩咐下去,调动备用人力,向龙魂谷靠拢,一面向内处形成防御阵型待命。窈楚瞧在眼里,感叹道:“上有意,下有备,纵横派的军事建制,军事韬略连一个坛主都有如此神韵,领袖武林绰绰有余。”柳燕道:“再强大的宗派,也需面对自身的问题。纵横派谨慎异端势力的动乱,异端势力谨慎诸宗的认知,这场角逐胜负并非那般容易。”窈楚道:“但掌门师尊与东皇相较,没了掌门师尊还有奔月掌门,还有男主人。云都呢,没了东皇的云都将彻底失去信仰,那是一种毁灭。东皇太高大了,聂宸玉远做不到那种程度,最多也只是云都救赎。”柳燕停下手中的落子问道:“他会来?”窈楚摇头道:“这初云岭上经营多年,要想攻入此处并非易事。”柳燕莞尔笑道:“十三太保可在今朝了。”窈楚苦笑道:“一切都无意义,他们来了,会很快。”柳燕没有回应,又落了一子,窈楚落下风端倪初现。
此时的战场初云岭外围已有十三处民舍着火,弟子们并未尽力去救火。他们这些人虽有数千众,但大幕司早前临摹过。要想攻入此处最好的方式便是火攻,因此初云岭上的每一户都单门独院,相互挖有水渠,每一处要道村落,都有蓄水池。只不过相较于纵横派的财大气粗,这些屋舍可救可不救,大不了再重建。龙魂之秘兹事体大,初云岭的每一个人都将用生命捍卫这个秘密。村落间诸部皆配强弩,哨弩,警号,无论各方发生甚麽都能从号声里听出来。静立的人群后面屋舍烧的噼里啪啦,他们就是连号角都是逐一而起,没有造成号声慌乱。能够摸到初云岭上来说明对方人数不多,否则百里之外便能发现,足见初云岭周边的驻军仍有不完美之处。初云岭上的防御非是全面防御,在防御的同时警卫营,预备队都会按照品日所练的来逐步盘查,猎犬追踪,鹰隼升空。也许来者会通过别的气息来掩盖自身气息避过猎犬追踪,但无法避过鹰隼的锐利之眼。伴随着天际鹰隼的鸣叫,初云岭诸部知晓了来人的方位,在西南方。警卫营随即向东北方向散开,预备队向西南方向迅速清查,一旦失误他们会立刻转向清查,将调虎离山之计的伤害降到最低。整个初云岭上诸部面对警号四起却发挥了人力的极致,强悍的精英,强大的武器储备,超高的防御意识,要想不动声色潜入在这里已变成了不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