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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中年汉子费力地抬起头,血从他的额头不断淌下,断断续续道:“……快……跑……渤海……渤海……胡人……杀来……了……屠……屠……村……”话还未说话,便已经气绝。
何晏之心头一颤,转身跑到不远处的一户农家前,颤抖着手推开院门,血的气息迎面扑来,叫人作呕,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,何晏之走进一看,尸身早已经僵硬,显然已经被屠戮了多时了。
他惊魂未定,连连后退了几步,突然之间,却想到了君嘉树。此地离君家不远,若是渤海人攻来,只怕君家也是凶多吉少了。他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,一霎时如翻江倒海,迟疑不决,最终还是咬了咬牙,四下里寻了一把豁了口子的钢刀别在腰间,转身原路折回。
无论君家是否遇险,他必须将此事告知君嘉树,让他们早做打算。
何晏之赶到君家的时候,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。当他一眼看到君宅敞开的大门,便知道大事不好了。他来不及多想便飞奔而去,果然见到朱漆的大门上溅满了鲜血,几个守门的仆役倒在血泊之中,其中一个的头颅滚在了台阶之下,仍睁着一双眼睛瞪着长空。
何晏之心跳如鼓,大步走了进去,院内更是一片狼藉,地上散落着绫罗布匹、陶罐瓷器,何晏之推开一扇边门,只见君家的管家严福被砍作两半,倒在地上。旁边叠罗汉似的堆着几个仆役的尸身,皆是身首异处。何晏之的手脚发凉,他捂住嘴,那些行凶之人极尽凶残,数个时辰前还是一派富贵荣华的宅邸,此刻俨然已经成了修罗场。
他霎时又想到那个在门口与自己依依惜别的少年,心中不觉骇然,匆匆转身沿着回廊去寻君嘉树的住处。君府已被洗劫一空,相隔几步便可以看到零落在地上的器皿物什,鲜血顺着石板铺成的廊道缓缓流淌着,每一步都是踩在血腥之中。何晏之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:只怕那个少年也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。x33
又走了几步,何晏之听到里边的院落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。他心中一凛,屏息贴着墙细细听去,那些人说的话他听不真切,隐隐约约并非汉语,何晏之心思一转:难道是渤海的胡虏?忽然,他听到一声惨呼,随之又人哭喊着叫了一声“爹”。
那声音分明就是君嘉树,何晏之纵身跃上围墙,伏在墙檐望去,但见院内捆了数人,都倒在地上。有几个他是见过的,正是昨晚宴席上陪酒的君家宗亲。绑在最前面的是君文衍,身上已经被砍了数刀,气息奄奄,君嘉树双手被反绑着,跪在父亲的身边,其余的众人,却都已经被杀了,血流了一地。几个士兵摸样的汉子都是胡人的长相,穿着箭袖的铠甲,手中提着刀,围着君家父子,大声用胡语呵斥着。
君文衍缓缓摇着头,带头的士兵仿佛很不耐烦,举刀狠狠劈下,砍中了君文衍的右肩,几乎要把他的右边膀子都砍了下来。君嘉树在一旁凄厉地哭喊着,那些士兵又把他拖了过来,举刀便又要砍。君文衍目眦俱裂,只是已经说不出话来,只是呜呜地发出含糊的叫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