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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又过去了数日,何晏之下腹的伤口不过是皮肉之伤,已好了大半,无人时他便开始运气调息,试着打通周天。果然,几天下来,内力便渐渐恢复了一些,何晏之心中不免欣喜,但是,如今身处渤海,未知前路凶吉,不宜张扬,他在运功之时也尽量避着人。在旁人看来,这位九王子每日里无所事事,倒是清闲得很。
这段日子来,君嘉树一直留在他的帐中养伤。少年遭受了几番非人的酷刑,伤势颇重,再加上右臂断裂,行动上亦是不便,每日只能静卧床榻。何晏之素来心软,不免心生怜悯,君嘉树的眠食寒暖,他都亲自照拂,伤口的清洗,亦是事必躬亲。但是,君嘉树却并不领情,对何晏之的嘘寒问暖更是视而不见,整日不发一言,沉默着望着营帐外的一方天空发呆,哪里还有昔日的鲜活之气,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活死人。
何晏之见他如此,便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来刺激他。君嘉树听了,最初还会流露出一些激愤和羞怒之情。然而,时日一久,少年似乎愈发地绝望,到后来,以至于无论何晏之再说什么,好话也罢,歹话也罢,他都只是木然地听着,偶尔才会转动一下眼眸。随着精神世界的坍塌,君嘉树的伤口愈合地极其缓慢,全身瘦骨嶙峋,整张脸都泛着青色,双唇灰败,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却更显突兀。
何晏之也知道如今的君嘉树哀莫大于心死,只是眼下自己亦是身处险境,朝不保夕,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,一时之间,也无法同少年说清,更无暇去顾及少年的心事。他离开渤海二十多年,故国家园,有如前世今生,花刺子身上虽然有着模糊而熟悉的记忆,然而,何晏之却依然无法向她敞开自己的心扉,是敌是友,一切都未分明。
还有三哥赫连哲木朗,他虽还未见到,内心里却对这个兄长存着十分的戒心。何晏之不清楚是否源于自己的直觉,还是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作祟,提起赫连哲木朗这个名字,便让他全身都不自在,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毛骨悚然。而今,他唯一能够想到的,便是趁着还没有和赫连哲木朗见面,早日逃离这个陷阱,远走高飞。
左思右想,何晏之心事重重,在死气沉沉的营帐中与君嘉树四目相对,更加让他郁结于心。这一日,他命人照看着君嘉树,便独自在营门口散步。北方的冬天来得格外早,还未到重阳时节,便已经百草枯折。朔风迎面而来,吹在脸上犹如刀割,正所谓“胡天八月即飞雪”,何晏之望着满眼冰封的苦寒之地,才惊觉转眼已经入了冬,又是一年了。去年今日,他尚在九阳宫中与杨琼逍遥快活,此刻却困于雁蒙山北,脱身不得,而杨琼的行踪亦是渺茫,天南地北,人各一方,未知相见在何日。
不时有卫兵走过,见到何晏之都是躬身行礼,极其恭敬。最初几日,何晏之还有些不大自在,如今入乡随俗,便只是沉着脸微微颔首。他本就身长玉立,如今举手投足间有了几分风采,在人群之中,倒也显出天生的王者威仪来。
何晏之心中有事,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营门口。两个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,施礼道:“九王殿下,营门外危险,还请殿下回帐中休养。”他们的语气十分地恭敬客气,然而动作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。何晏之的双眉微微皱起,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,料想一定是赫连赤丹下的命令,不许他走出大营半步了。
何晏之不由冷笑了一声,沉下脸来道:“尔等竟敢阻拦本王?真是好大的胆子啊。”
那两个士兵依然道:“奴才们只是奉了七王殿下的命令在此守门,绝不可违反军令,还请九王不要为难奴才们。”